在今天的网络世界里，我们常常会看到两种独特的“人物”。一种是在直播间里，形象精致，能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播报新闻、讲解产品、回答问题的虚拟主播，它们不知疲倦，稳定可靠。另一种则是同样拥有卡通或奇幻外形，却在屏幕前谈笑风生，会唱歌、会讲段子，甚至会有小情绪，能与观众建立深厚情感的虚拟形象。这两者，共同构成了我们眼前繁荣的虚拟内容生态，也代表着一个正在迅速崛起的巨大市场——数字人营销。



有研究数据显示，在2024年，数字人带动的市场规模已经达到数千亿元，并且预计到2030年，这个数字将突破万亿元。面对这样一个充满潜力的市场，我们有必要深入理解其内部的构成与逻辑。目前，按照背后的驱动模式，数字人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：一类是由真人驱动的，另一类则是由人工智能算法驱动的。这两种数字人，虽然都顶着“虚拟”的名头，但其内核、目标和发展路径却截然不同。

一、两种数字人：效率工具与情感载体的分野

1.以“AI”为本的效率工具

由AI算法驱动的数字人，其灵魂是代码和模型。它通过自然语言处理、语音合成和深度学习等一系列技术，实现了一定程度的自主交互。它的核心价值在于标准化、高效率和可复制性。这类数字人的目标，通常是替代或辅助人类完成那些重复性高、工作量大的任务，或者作为人类在数字世界中的分身，延伸我们的能力边界。

从国家级媒体推出的AI手语主播，到各大电商平台直播间里的数字销售助理，都是这类数字人的典型代表。它们提供的是稳定、不出错的服务。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精心打造的数字员工，在“降本增效”这个企业核心诉求的轨道上稳步前行。它们不会请假，不会抱怨，可以同时出现在多个场景，将人力从繁琐的工作中解放出来。

2.以“人”为本的情感经济

相比之下，另一类虚拟主播的魅力，则完全依赖于幕后的“中之人”——即通过动作捕捉和表情捕捉技术来驱动虚拟形象的真人演员。它的商业模式核心，建立在情感投射和社群共建之上。从简单的二维形象到复杂的三维建模，所有的技术进步，都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“中之人”的表演，让真实的人格魅力能够毫无阻碍地通过虚拟形象展现出来，而不是为了取代真人。

在许多视频和直播平台上，我们能看到大量这样的虚拟主播。粉丝们追随的，并非那个完美的虚拟皮囊，而是皮囊之下那个真实的、有个性、有才华的灵魂。他们为主播的精彩表演喝彩，也为他们的真情流露而动容，这种强烈的情感联结，是这类模式能够成立的根本。

二、商业模式解构：两条不同的商业化路径

基于本质上的差异，这两种数字人的商业模式也走向了不同的道路。

由真人驱动的虚拟主播，已经形成了一套相对成熟的商业闭环。首先，是粉丝基于情感联结的直接支持，包括直播打赏和会员订阅。其次，是利用其独特的“人设”吸引力进行品牌联动和广告合作。此外，周边衍生品与IP授权也极大地挖掘了虚拟形象的价值，将其拓展到实体商品、游戏、音乐等多个领域。还有一种常见的形式，就是虚拟主播进入品牌的直播间进行带货，这种跨次元的合作往往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营销效果。

而AI数字人，则沿着另一条路径探索商业化。作为“数字员工”，它们最直接的应用就是7×24小时不间断的直播带货。它们可以承担夜间值班、简单产品讲解和重复性问题回答的工作，其成本远低于组建一个真人团队。在财经播报、客服答疑等领域，它们能提供标准化的信息播报与服务。品牌方还可以定制永不“塌房”的数字代言人，形象稳定，行为完全可控。更进一步，还出现了“IP即服务”的租赁模式，即为明星或企业家打造数字分身，这个分身可以同时服务于多个场景，实现了IP价值的无限次复用。

三、风险与挑战：技术与人性的不确定性

尽管前景广阔，但这两条路径也都面临着各自的风险与挑战。

对于虚拟主播而言，风险高度集中于幕后的“中之人”。首先，幕后真人的任何负面新闻或言行不当，都会直接摧毁其扮演的虚拟形象，所谓“中之人危机”是这一模式最大的隐忧。其次，“中之人”的健康问题、合约纠纷都可能导致IP运营中止，也就是粉丝们所说的“毕业”或“休眠”。此外，技术上的瑕疵，如模型穿帮、音画不同步等问题，也会在瞬间破坏精心营造的沉浸感。

AI数字人的风险，则更多源于“技术与管理”。首先，AI对话内容的不可控性是一大难题。一旦在直播中回答出错或触碰监管红线，直播间可能被瞬间封禁。其次，其所依赖的深度伪造技术若被恶意使用，可能被用于创建虚假的名人数字分身进行欺诈活动。最后，也是目前最关键的，是当前的技术下的AI数字人，若未能实现情感化的突破，极易让用户产生“机械感”和审美疲劳。它们可以提供服务，却难以建立长期的情感粘性。

四、未来展望：融合与深化

那么，虚拟主播与AI数字人未来是相互替代的关系吗？答案可能是否定的。它们更像是为了满足不同市场需求而并行发展的两条赛道。

展望未来，虚拟主播将会更深入地耕耘“情感与社群”，成为各个垂直领域的新型关键意见领袖。它们的价值，恰恰在于那份不可替代的人格化内容。而AI数字人，则将作为一种普惠技术，随着成本的持续下降，成为中小企业乃至个人都可以使用的标准工具，像水电煤一样深入电商、教育、政务等各行各业，承担起“数字基建”的职责。

在技术、内容与商业模式深度融合的行业深化期，我们也看到了越来越多有趣的交叉探索。例如，在一个直播团队中，由真人“中之人”负责核心的互动与情感表达，而AI数字人则作为辅助搭档，承担资料查询、简单问答等任务，这样既保留了灵魂，又拓展了能力边界。另一方面，更先进的AI技术正试图让数字人无限逼近真人的交互体验，使其具备记忆、情感与个性。尽管目前看来仍有明显的“机械感”，但这正是众多技术公司努力突破的方向。同时，随着AI技术持续降低创作门槛，未来普通人或许也有机会快速打造出具备一定影响力的虚拟IP，这些真实、垂直的内容创作者，将为品牌合作开辟出全新的广阔天地。

归根结底，在数字人的世界里，我们面临的选择是：究竟是追求深度的情感共鸣，还是广度上的效率覆盖？这个问题的答案并非二选一。理解数字人背后是“算法”在驱动，还是“真人”在驱动，认清这两种模式的本质差异，将帮助我们在虚实交织的内容新纪元中，无论是作为消费者、创作者还是投资者，都能做出更为清醒和明智的决策。